此分析來自 2025 年 10月21日的時事簡報。
9名上將被開除黨籍、軍籍
10月17日
中共國防部發言人宣布中央軍委已對9名上將展開正式調查。經查，這9人「嚴重違反黨的紀律」，涉嫌「嚴重職務犯罪」，其行為性質「極其嚴重」，影響「極其惡劣」。因此，黨中央決定開除這9名上將的黨籍和軍籍，並將案件移送軍事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發言人強調，對這9名上將的調查再次彰顯了黨中央和中央軍委貫徹反腐鬥爭到底的堅定決心，此次調查是「黨和軍隊反腐敗鬥爭取得的重大成果」。
受處分的9名將領為：
- 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何衛東；
- 中央軍委委員、軍委政治工作部原主任苗華；
- 軍委政治工作部原常務副主任何宏軍；
- 軍委聯合作戰指揮中心原常務副主任王秀斌；
- 東部戰區原司令員林向陽；
- 陸軍原政委秦樹桐；
- 海軍原政委袁華智；
- 火箭軍原司令員王厚斌；
- 武警部隊原司令員王春寧
10月18日
《解放軍報》頭版發表題為《堅定不移把軍隊反腐敗鬥爭進行到底》的社論，評論9名上將被開除黨籍軍籍事件。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等國家主要媒體均轉載該社論，未另行發表評論。
評論中對何衛東、苗華等被撤職的上將提出多項批評：
- 他們「信仰坍塌、忠誠失節」。
- 他們「嚴重辜負黨中央、中央軍委的信任」，嚴重破壞「黨指揮槍原則」和「軍委主席負責制」。
- 其行徑「嚴重損害部隊政治生態」，嚴重衝擊「全軍官兵團結奮進的政治思想基礎」，給黨的事業、國防和軍隊建設，以及高級幹部形象造成「極大損害」。
評論強調，「軍隊是拿槍桿子的，是執行黨的政治任務的武裝集團，是保衛紅色江山、維護民族尊嚴的堅強柱石。」評論中稱，對9名上將的徹查表明，「不管職務多高、權力多大，在黨紀國法面前一律平等，只要搞腐敗就決不姑息，沒有免罪『丹書鐵券』，沒有『鐵帽子王』。」
評論隨後要求全軍各級要始終不渝堅持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始終「忠誠核心、擁戴核心、維護核心、捍衛核心」，堅決把思想和行動統一到黨中央、中央軍委的重大決策部署上來。軍隊還必須「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周圍，深刻領悟『兩個確立』的決定性意義，增強『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貫徹軍委主席負責制。」
背景
2023年中期，解放軍火箭軍及軍方裝備研發體系曝出嚴重腐敗問題後，習近平領導層加強了對解放軍的「整肅」力度。隨後數月乃至數年間，媒體報導與網絡傳言不斷，稱多名高級將領正接受調查，其中包括已被正式開除黨籍和軍籍的9名上將。官方公告顯示，過去兩年已有逾三十名軍方官員、國防軍工高管及科學家遭調查或撤職。
北京近期推動的軍隊「整肅」行動，顯然是習近平領導層對兩年前腐敗事件曝光的回應。然而，主張「習近平失勢」論者堅稱，此次清洗高級將領（其中多數為習近平的盟友或親信）的行動，正顯示習近平在體制內遭遇「黨內元老」及其他「反習勢力」的阻撓。部分「習近平失勢論」支持者甚至推測，9名上將遭撤職預示習近平將在即將召開的中共二十屆四中全會上被剝奪部分或全部權力。
我們認為「習近平失勢」論點站不住腳，因其建立在對中共精英政治運作的多重謬誤假設之上。官方宣傳與文件始終明確顯示習近平是最高領導人且穩固掌權（參見此處、此處及此處），包括《解放軍報》10月18日頭版社論對9名上將的整肅行動。鑒於中共精英政治的現狀，「習近平失勢」陣營所謂其「親信遭清洗」將導致其下台的論點實屬非因果推論——此番清洗實為習近平本人的意志，而非其政治「敵人」所為。
我們的分析
1. 官方對9名上將的嚴厲譴責（其行為「性質極其嚴重」、「影響極其惡劣」等），顯示習近平領導層視其為「政治團夥」或近似「反黨集團」，並將此次清洗視為重大政治事件。
從北京當局視角看，這9名上將似乎隸屬一個可能危及黨中央政治安全的龐大「利益網絡」。其中苗華、何衛東與何宏軍三人掌控著軍隊重要的政治工作體系，該體系負責高級將領的審查晉升，並監督部隊對習近平及中共的忠誠教育。這個與苗華、何衛東勾結的「反黨集團」，其觸角似乎已延伸至軍隊政治工作體系之外，牽涉到關鍵指揮機構（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東部戰區等）及各軍種（火箭軍、海軍、陸軍、武警部隊等）。鑑於該「反黨集團」對黨中央構成的潛在嚴重威脅，對9名上將的調查堪稱「黨和軍隊反腐鬥爭的重要成果」。
2. 審視9名被調查上將的履歷可發現，他們皆與前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部長苗華的調查案存在關聯：
- 除武警部隊司令員王春寧外，其餘7名上將均曾與苗華共事。這些上將在苗華經由習近平快速提拔後，亦隨之迅速晉升。
- 其中何衛東、王秀斌、林向陽、秦樹桐4名上將，早在2005年前便與苗華同屬第31集團軍。苗華2001年時已是少將，而這5名上將中的多數，直到習近平上任後才迎來更顯著的晉升。
- 前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常務副主任何宏軍，曾於苗華擔任蘭州軍區政治工作部主任及蘭州軍區政治委員期間效力於其麾下。當時何宏軍任青海省軍區政治工作部主任，而青海省軍區隸屬蘭州軍區管轄。2017年，何宏軍與苗華幾乎同時調任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何宏軍歷任苗華的主任助理、副主任、常務副主任等職位，始終擔任苗華的副手。
- 袁華智（前海軍政治委員）與王厚斌（前火箭軍司令員）與苗華的政治淵源，可能始於2014至2017年間苗華調任海軍擔任政委期間。此後苗華可能為袁華智與王厚斌的晉升提供助力。曾於海軍各級擔任政委的袁華智，最終於2022年接替苗華原職。與此同時，王厚斌在2023年火箭軍嚴重貪腐醜聞後晉升火箭軍司令員。
- 王春寧雖未曾與苗華共事，但其在武警部隊的調任與晉升可能經苗華推薦，且兩人任職北京期間或已建立密切聯繫，因而成為調查對象。
3. 自2017年習近平第二任期以來，中共當局對解放軍人事調整向來極度保密。但北京此時公佈9名上將的調查與處分，很可能是為了在即將召開的四中全會（10月20日至23日）上進行中央委員的調整，必須先將中央委員的上將開除黨籍並解除職務。該公告發布之際，正值習近平領導層今年稍早採取預備性措施，透過頒布規章以「重塑」政治幹部工作、在軍隊中「鍛造強烈的政治忠誠」——此舉旨在緩解該行動引發的政治「衝擊」（詳見與此處此處）。
最終捲入苗華案者恐不止這9名上將。我們在2024年2月的簡報中曾報導解放軍戰略支援部隊司令員巨乾生案，分析其因審訊期間充分配合習近平領導層而可能獲得「軟著陸」，此舉亦引發解放軍大規模整肅。我們亦在2025年4月的簡報中提及傳聞：苗華於2024年11月被捕後，已牽連1,300名相關人員。儘管習近平領導層在解放軍反腐行動中處理的人員確切數字可能永遠不會公開，但9名上將同時被撤職已暗示當前清洗力度遠超習近平前兩屆任期內的軍隊整肅。
4. 習近平意圖透過清除9名上將及其關聯人員，強化對解放軍的掌控。然而，如此大規模的軍隊高層人事異動，對解放軍而言無異於一場「政治地震」，短期內勢必削弱習近平的「權威」與對軍隊的掌控力——因剩餘高級將領會審慎評估此次清洗的深層含義及其自身政治安全。
軍方高層應已注意到，這9名被清洗的上將中有8人是在習近平任內晉升上將，而且在二十大前經習近平親自審核他們中8人的中央委員資格。然而，這9人卻在習近平第三任期開始短短幾年內，以貪腐為由遭撤職——儘管據稱習近平本人曾親自審查過他們的忠誠度與抗腐能力。此發展暗示：要麼這9名上將確有深藏不露的貪腐伎倆，要麼習近平的反腐工作流於表面，其用人不察。無論何種情況，9名上將被撤職及北京持續對解放軍的「整肅」，皆使習近平的正確性與政治信譽蒙上陰影，進而削弱了習近平與軍隊之間的信任。
我們先前在分析前國防部長李尚福遭清洗時評估，習近平的派系對手及其他政治敵人可能利用其將國家安全事務放在首位的做法，「操縱」他「除掉自己的盟友，最終損害其自身利益」。若此判斷成立，則「反習」勢力先前行動持續奏效，未來或將對習領導層造成更大損害（更精確地說，是促使習領導層自我傷害）。值得注意的是，儘管軍中親習派系遭清洗可能是「反習」勢力操弄的結果，但這並不意味著習近平已「失權」而遭政敵取代，更不代表此次軍方清洗預示著如觀察家所推測的那樣，習近平即將被罷黜。
習近平領導層試圖將9名上將的清洗行動包裝為「黨和軍隊反腐敗鬥爭取得的重大成果」，藉此控制損害。然而這種將「喪事當喜事報」的操作，反倒間接質疑了習近平領導層先前反腐行動與「勝利宣言」的實質成效。
5. 習近平的軍隊人事調整計劃與部署，可能因持續進行的解放軍清洗行動而延遲。
如前所述，黨中央預計將在即將召開的四中全会撤銷8名上將的中央委員資格。但尚不明確的是，黨中央是否會增補中央軍委委員。其一，國防部長董軍尚未獲任命為國務委員或中央軍委委員；其二，2025年迄今習近平尚未晉升任何上將。若四中全会增補中央軍委委員，將意味著軍中「大老虎」的清洗階段即將結束，並可能在2025年12月至2026年1月間啟動新一輪上將晉升。
解放軍高級領導層的不穩定，意味著其無法在2027年前完成對台軍事行動——據美國情報評估，此為習近平設定的解放軍作戰目標年限。只要軍隊清洗持續激烈，關鍵人事晉升與調整被迫延後，中共就不得不無限期推遲解放軍入侵台灣的準備就緒日期。需注意的是，解放軍準備不足並不意味著其無力進行灰色地帶行動、欺壓其鄰國及其他較小規模的侵略行為。
下一步發展
全國各軍事單位及軍種的黨委將可能召開學習會議，強調9名上將行為的嚴重性，並促使全軍團結一致擁護「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這些黨委和高級將領隨後可能公開宣誓效忠習近平和中共，類似於在習近平首屆任期臨近尾聲時，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會前各地黨委書記紛紛表態支持「習近平核心」的做法。那些率先且最熱情地表達對習近平和中共效忠的將領，日後可能獲得更快速的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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